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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及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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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及笄

容姒及笄的前夜下了一夜的雨, 間或夾著風雪,天意寒寒,第二日卻驟見冬日暖陽, 使得因落雨凝成的冰晶璨璨而化, 點綴於鎏瓦紅墻, 似繁星點點, 如詩如畫。

昭明公主的及笄日,宮中大擺筵席,比太子生辰那日更為隆重盛大。半朝以上的文武官員、勳貴女眷皆入了宮,就連遠在潘陽郡的大公主容翎和駙馬李向玟都提前幾日回了上京,就為賀容姒生辰。

禮樂聲中,容姒穿著金繡吉服, 一路似踩著雲霞錦繡上殿而來,姝麗的五官不但沒有被這身吉服壓了顏色, 反而更顯容色如玉, 濃澧動人,叫殿上眾人皆移不開眼,目露驚艷。

“公主行笄禮。”

容姒跪於殿前,聽讚者祝曰:“令月吉日, 始加元服。棄爾幼志, 順爾成德。壽考綿鴻, 以介景福。”

全福命婦上前綬簪, 如此三加三拜, 最後的鎏金五珠簪綰於鬢間, 方才禮成, 樂止。

聖上大喜,笑道:“朕的小五, 也終於長大成人了。”

因容姒已有封號,聖上另賜字,為“嫵”。

眾人齊聲道:“殿下及笄大喜,恭賀殿下千歲。”

容姒於殿中敬酒,珠彌捧著酒壺一路隨行,低聲道:“秋禧已準備妥當,殿下放心。”

容姒微微頷首。

夢中雖未給出明確的指示,但皇後想徹底壞她名聲,唯有從她的清白入手,只是這個人選必定不會是喻良臣。

所以夢中一定發生了連皇後都未曾預料到的意外,才會叫喻良臣牽扯其中。

容姒斂目,一口飲盡杯中水。

珠彌謹慎,一早便將容姒要入口的所有果酒都替換成了水,且無論走到何處,她都緊緊跟隨在側,不肯相離半步。那酒壺杯盞之物,也都由自己親自經手,不敢交於旁人。

容姒低聲道:“放松些,該來的總會來。”

珠彌應下,卻依舊不敢松下心神。

“阿姒。”

容姒擡眸,見到來人面上一喜,露出今日的第一個笑來:“翎姐姐。”

大公主容翎一向溫婉端莊,最有長姐風範,便是頑劣如容姒,見到她亦是乖巧許多,更覺親近。容翎早幾年便嫁與了長青侯李向玟,李向玟在潘陽郡作郡守,容翎便也隨駙馬同在任上,常住潘陽郡。

此次是因著容姒及笄,才同駙馬從潘陽郡趕來參禮,在京中的公主府小住。

容翎拉了容姒笑道:“快一年未見,我們阿姒也已經是大姑娘了,可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,容色無雙。待及笄之後,父皇定是要好好為你擇一門親事,阿姒可有鐘意之人?”

說著又湊近容姒道:“此次宴會,父皇特意讓家中有適齡兒郎的都一並出席,這意思還不明顯麽?就是想讓你好好過過眼,好選一個駙馬爺出來。”

容姒嗔她一眼:“皇姐慣會取笑我,我可不想同皇姐一樣早早便嫁了人。”

容翎笑道:“也好,讓父皇母後多為你掌掌眼,總是好的。”

駙馬李向玟也同容姒來過了禮,又對容翎道:“你酒量不好,今日又風冷,可莫要貪杯。”

惹得周圍幾人皆笑道:“都說大公主與駙馬最是恩愛和美,今日我等可總算見識了。”

李向玟被打趣得面上微紅,容翎亦是笑而不語。

容姒又一一見過各個命婦夫人,反而是容嵐容卉最晚過來。

“六妹妹送的香熏球很是精巧,我很喜歡,多謝六妹妹。”

“隨手挑的罷了,你喜歡便留著。”容卉摸了摸發燙的耳尖,別別扭扭說了幾句恭賀的話,便同其他人耍玩去了,獨留了容嵐下來。容姒道:“也多謝三皇姐。”

容嵐捏著酒杯的指尖微微生汗,忍不住擡眸飛快地看了座上的皇後一眼,只見她正神色如常地同一命婦說著話,似乎並未關註這邊。

可容嵐知道,一定有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。

容嵐低眉,手中的酒水微微一晃,映照出模糊的人影,恍惚間,她似聽到容姒笑著喊她:“三姐姐,一起啊。”一晃眼,又是皇後淡聲道:“嵐兒一向聰慧,最能為母後分憂。”

容嵐呼吸一滯,終是咬牙道:“恭喜五妹妹,生辰吉喜。”

她朝著容姒舉杯,卻是腳下一軟,杯中酒水潑了些許出來,正灑在容姒襟前的如意金紋繡上,洇濕了一塊。

容嵐面色煞白,舉著帕子下意識就想替容姒擦拭,倒是容姒無所謂道:“無妨,這吉服厚重,本就是要去換了的。”

容嵐攥緊了手中羅帕,忽而低頭,語速飛快道:“別去屏瑯苑。”

這聲音低得幾不可聞,只入了容姒一人之耳。容姒微微擡眸,卻見容嵐已然轉身離開,步履匆匆。

屏瑯苑。

那是供賓客們更衣梳洗之地。

容姒目色漸深。

秋禧應當已經在屏瑯苑附近了。

多年之前,韋氏能將手伸到露華殿,讓蕭氏聽命於她,如今的容姒自也能在鳳儀殿中安插眼線。有錢能使鬼推磨,威逼利誘哪個都好,哪怕只是在鳳儀殿中除草灑掃的,也未必沒有用處。何況那鳳儀殿,本也不是鐵板一塊。

那日容姒在宮外遇到了盛遠伯府的次子徐秉,沒過幾日,那伯府夫人便入宮請見了皇後,容姒自是得到了消息。前後一推敲,便知韋氏打的什麽主意。

只是不想,此事容嵐竟也參與其中。怕是韋氏給自己留了後路,萬一事敗,便能推容嵐出來。

容姒神色微冷,對珠彌道:“去同秋禧說,計劃有變。”

珠彌猶豫:“可是殿下這兒……”

“放心,我就在附近,不會離席。”

與此同時,徐秉已得了消息,說是昭明公主已往屏瑯苑去。徐秉心頭火熱,連飲了半壺酒水,便匆匆沿著說好的路線自六角亭下的假山中過,要繞到屏瑯苑的西廂去。

一想到那樣的美人即將在自己身下婉轉承歡,徐秉便覺得心癢難耐,忍著脾性從兩山石中擠出身來,然他將將探出個頭,便覺得後腦劇痛,兩眼一翻軟倒在地。

秋禧面色沈冷自假山上躍下,啐道:“什麽狗東西,也敢肖想殿下!若非怕壞了殿下的事,我非要將他剁碎了不可!”

珠彌道:“殿下另有吩咐,我們從別道走。”

那徐秉身形高大,秋禧看著瘦小,背起他來竟也並不吃力,兩人趁著四下無人,按容姒交代的路線一路避開巡邏禁衛,往後宮去。

六角亭上,喻良臣將一切盡收眼底,忍不住撫眉輕笑一聲,猜到了容姒想要做什麽。

不得不說,當真是膽大包天。

喻良臣等了會兒,果然又見到了夢中的那個小太監,自然而然地認下了徐秉的身份。

只是這回,喻良臣沒進屏瑯苑的廂房,而是重新又回到了席上。

夢中的昭明公主舉止失常,顯是中了什麽腌臜之物。這回她雖避開了徐秉這條臟狗,卻未必能躲過這等下作東西的算計,喻良臣心有隱憂,腳下愈快。

容姒是在珠彌離開後發現不對的。

她滴酒未沾,席上的菜肴點心也一口未碰,卻依然覺得心跳加速,渾身發熱,醺醺然似醉酒一般。容姒當即心頭警鈴大作,勉強避著人繞到席面後側,這裏置了一幅兩丈長的廣寒玉兔屏風,本是某位勳貴送給容姒的及笄禮,放在殿後給眾人展示的,眼下正好能遮擋視線。

可她也不能獨自離開,淳於星和舒菱兒又被父母拉著去敬酒了,眼下這席上的宮女太監她一個都不能信。

容姒扶在屏風上,微微輕喘。她還是低估了韋氏的陰毒下作,她竟也沒有全然信任容嵐,甚至沒有將全部的註下在徐秉身上,韋氏定還有後手!

容姒拔下發間的鎏金簪,攏在袖中。

“扶疏,你瞧什麽呢?”

遠處回廊下,年輕公子哥兒搭了搭好友的肩,笑嘻嘻地也想往他身前看,晏離回過身,擋了他的視線道:“不是輸了飲酒麽,喝了沒?”

“嗐,我豈能耍賴?”

少年郎君們鬧作一團,便也沒再分出心思關註晏離在瞧些什麽。

晏離垂眸,撫了撫指間的扳指,想起那日父親問他的話。

父親問他,是否對昭明公主動了心思。

當時的他著實有些驚訝,他素來穩重,雖已至知慕艾的年紀,卻也並不覺得自己會同其他人一般淪陷進情愛之中。

然想到昭明公主,他還是露出了幾分異樣。

那樣聰慧、勇敢的女子,他便是有幾分欣賞傾慕,也不足為奇吧。

然父親卻道:“晏氏是百年世家,如今雖看著枝繁葉茂,內裏卻是人才雕零。離兒,你年少有為,是同輩人中最有才學的一個,族中眾人都對你寄予厚望,盼著你有朝一日能入主內閣,再創晏氏輝煌。她若是旁人便還罷了,可她偏偏是公主,你們便無有可能。”

皇家規矩,為防駙馬擅權,尚公主者不掌兵權,不入內閣。

他未來的妻子,可以是任何人,但絕不會是一國公主。

晏離的指間微微用力,終是沒有回頭,也就沒有瞧見,有一小太監朝著容姒所在的方向而去,目中閃爍,行跡鬼祟。

容姒一擡眸就瞧見了他,是個眼生的內侍。

他上來便道:“殿下可是吃醉了酒?奴才扶殿下去休息……”

“不必。”容姒退開半步,那小太監卻充耳不聞,伸著手便扯向容姒的腰帶。金縷系帶被他輕輕一扯,暗扣便松散開來,容姒暗驚,一腳踹上那小太監心口:“放肆!”

然她身上無力,這一腳並未有多大作用,那小太監只退了幾步便穩住了身形,又要上前相扶。容姒衣衫不整竟是不好高聲叫人,只得緊握了袖中金簪。

未等那內侍再度近前,容姒便覺身側一暗,有人攬在她的腰際帶她往後一退,又反手在那內侍下頜間一絞,只聞一聲骨骼錯裂之音,那內侍尚未看清是何人出手,便被卸了下巴,再發不出聲來,當即痛得冷汗直冒,暈死過去。

容姒手中的鎏金簪停在那人喉口,未再近前手腕便已被人握住。

“是我。”

腕上溫涼的觸感叫容姒下意識想汲取更多,卻又生生忍下。容姒擡眸,撞入喻良臣眼中。

他的臉近在咫尺,容姒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眼睫,他唇齒微動,似是說了句什麽,然容姒一時耳中嗡鳴,竟是聽不清楚。

喻良臣註意到容姒一手還護著腰帶,便取了她手中金簪,穿過金縷帶的暗扣別於腰後,暫且將腰帶固定。

容姒回過神來,又是退開半步,半倚在屏風之上,目露戒備:“你為何在此?”

喻良臣神色一滯。

夢中的公主在聽到他的名字之後便是全然信賴,而眼前的容姒見到他卻依舊滿心戒備,甚至對他避之唯恐不及。

喻良臣目中微暗,朝容姒走近半步,再度將兩人的距離縮短至無:“殿下以為,我為何在此?”

清冷氣息拂在耳側,叫容姒微微戰栗。她的忍耐近乎已至極限,理智卻又叫她離此時的喻良臣遠一點,再遠一點。

容姒再度退後,身後的屏風被她撞得微微一晃,下一瞬,溫涼的手掌便貼上了她的後背,將她往懷中輕輕一帶,同時,喻良臣的另一手扶在了屏風之上。

與夢中如出一轍的甜香驟然鉆入口鼻,只要他稍一低頭,便能攥住那軟玉溫香。

喻良臣的眼底一點一點暗下,好似心中的那頭困獸在這甜香中逐漸蘇醒,開始撞擊四周的柵欄。他之貪念,他之私欲都在這一瞬攀至頂峰。

他想要她,想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側,哪怕為此,不擇手段。

喻良臣的掌下驟然用力,遮擋著他和容姒的屏風在瞬息之間傾覆,將二人的親密無間曝於眾人眼前。

喻良臣低嗤,可笑,他竟卑劣至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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